那时记得外校一个女同学到我班找她弟，穿连衣裙，身材凸显，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，晚上就失眠了，第二天上课无精打采，被老师点名批评时，脸颊烫得能煎鸡蛋。那是高二的夏天，蝉鸣把空气烤得黏糊糊的。女同学的连衣裙是淡蓝色的，裙摆扫过讲台时，带起一阵风，混着她发间的洗衣粉香味，像块小石头投进我心里，漾起圈圈涟漪。她弟是我同桌，个矮，总爱趴在桌上睡觉，那天却坐得笔直，等姐姐走后，还得意地跟我说："我姐在重点班，成绩可好呢。"我从此多了个心事。课间总往走廊瞟，盼着能再看见那抹淡蓝色。有次真撞见了，她抱着作业本从楼梯下来，我慌忙躲进教室，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胸膛。同桌戳我后背："你脸咋这么红？"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，只觉得窗外的阳光，比平时更刺眼了。这种隐秘的悸动像藤蔓，悄悄爬满整个夏天。我开始留意自己的穿着，把皱巴巴的校服熨平；开始认真听讲，想考进她所在的重点班；甚至偷偷在日记本里画连衣裙，画得歪歪扭扭，却藏着说不出的欢喜。期中考试后，学校组织联谊活动，重点班和我们班搞辩论赛。我作为三辩，紧张得手心冒汗，直到看见她坐在评委席，才突然定了神。轮到我发言时，目光总忍不住往她那边飘，她听得认真，偶尔低头记笔记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，比辩论赛的掌声还让我心动。活动结束后，我在走廊"偶遇"她。"你刚才说得很好，"她笑着说，左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，"特别是关于'青年责任'那段，很有想法。"我愣在原地，忘了说谢谢，等反应过来时，她已经走远了，淡蓝色的裙摆消失在楼梯拐角。同桌拍我肩膀："傻站着干啥？我姐说，你要是下次月考进前二十，她请你吃冰棍。"我猛地转头："真的？"他笑得一脸狡黠："骗你干啥，我姐说你脑子灵光，就是不用在正地方。"从那天起，我像变了个人。晚自习不再偷偷看小说，而是埋头刷题；课间不再到处晃悠，而是追着老师问问题。同桌总拿我开玩笑："哟，为了根冰棍，这么拼？"我嘴上不承认，心里却清楚，那根冰棍背后，藏着更珍贵的东西——是被认可的欢喜，是想与她并肩的渴望。期末考试，我真的考了第十七名。去领成绩单那天，她果然在教学楼门口等我，手里拿着两根绿豆冰棍，包装纸被汗水浸得有点软。"恭喜你，"她把冰棍递给我，"继续加油，下次争取进前十。"冰棍在嘴里慢慢融化，甜丝丝的，带着点绿豆的清香。我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，突然明白，这份青春期的悸动，原来不是洪水猛兽，而是能让人变好的动力。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，因为向往阳光，才拼命扎根生长。后来我们很少再见面，她忙着备战高考，我也在为目标努力。偶尔在图书馆遇见，只是相视一笑，然后各自埋头看书。她的身影像束光，远远地照着我，让我不敢懈怠。高三那年，她保送了重点大学。临走前，同桌转交给我一本书，是她用过的物理笔记，扉页上写着："半山腰太挤，去山顶看看。"字迹娟秀，带着点钢笔特有的沙沙声。我把笔记本视若珍宝，遇到难题时就翻一翻，仿佛能看见她坐在灯下做题的样子。高考成绩出来那天，我超出重点线三十分，报了她所在的城市的大学。录取通知书寄来的时候，我在日记本上画了朵向日葵，旁边写着："谢谢你，曾是我的光。"大学开学那天，我在迎新点遇见了她。她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，剪了短发，比高中时更清爽了。"听说你来了，"她笑着说，左嘴角的梨涡还在，"我们学校离这儿不远，有空来玩。"阳光穿过香樟树的叶子，落在我们身上，暖洋洋的。我突然想起那个穿淡蓝色连衣裙的夏天，那个让我失眠的夜晚，原来所有的怦然心动，最终都变成了向上生长的力量。就像两棵并肩的树，曾经遥遥相望，如今终于能在风中，轻轻说声："你好。"后来我常常想，青春期的喜欢，大抵都是这样吧。它不是占有，不是纠缠，而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，让自己成为了更好的人。就像那年夏天的绿豆冰棍，甜过之后，留下的不是腻，而是清爽的回甘，在漫长的岁月里，时时提醒着我：要努力，要向上，要配得上那些曾照亮过你的光。
